【喻黄】Back to Basics (9)
来给我的严肃文学（？）填一铲子土……
预警：本章有黄x路人暗示
前文：（1） （2） （3） （4） （5） （6） （7） （8）
（9）
汽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时，喻文州刚刚对他的“盒子”做完例行维护工作。考虑到即将到来的访客，他没有把集装箱入口处的铁板装回去，而是任它敞开着，转身去迎接来人。
随便地停在空地上的车是一辆外观普通的中档吉普，这令他有些意外。驾驶座上的人打开车门，先冲他挥了挥手。
“你好。”他走上去，和来人握了握手，“你就是叶修？”
“是我，幸会。”叶修简短有力地回握了一下，随即指着一旁从副驾驶座下来，正在绕过车头的人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吴雪峰。”
喻文州和吴雪峰也打过招呼后，正待寒暄几句，叶修已经扬起头颇感兴趣地打量着后方的设施：“这就是你的‘盒子’？”
“四千瓦功率的光伏阵列，配上蓄电单元，在M国的日照条件下足以保证净水设备每年八千小时的运转时间。事实上，仅仅是灌溉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设想是条件成熟的时候将多余的电量用来辅助生活用电，或者将净化水连上中水管网。”
喻文州边介绍，边领着两人沿着“盒子”走了一圈。它的主体其实是一个标准集装箱，各种设备都在箱内，上方被一个太阳能板组成的斜顶覆盖，看上去像一个亭子。太阳能板制造出的阴凉区域中甚至摆了两条长凳，可供路人歇脚。
“造这个盒子花了多久？”吴雪峰问道。
“这个是第一个，从材料和机器到齐开始，前前后后花了两个月，后面邻村的那一个就快多了。但其实最花时间的阶段被我跳过了——这个系统其实是我大学的时候设计出了雏形。”
“王杰希就是那时候帮你设计的净水模块？”
“对，那时我在学校论坛上找环境科学专业的人来合作，他就来了。”
“我说呢……看他现在那副日理万机样儿，不知道的人恐怕要以为世界上有诺贝尔环科奖而他正在冲击，哪有工夫抛开他的空气领域来搞水。”叶修恍然大悟道。
喻文州不禁笑了起来：“是啊，你是没看到我几个月前找他要技术授权的时候他有多不耐烦，一句‘随便用’就把我打发了。”
技术细节介绍得差不多了，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几人打算回到村子的中心区域换个地方说话。叶修仍然向汽车的驾驶座走去，吴雪峰要把副驾驶位让给喻文州：“你来指路？”
“我就不坐车了吧，还有自行车。”喻文州指指旁边。
“没事啊，不是问题。”吴雪峰说着，便径直过去把他的自行车扛了起来，熟练地卡在吉普车后面专门用来运输自行车的支架上。“我们正好有装备。”
“你们平时出门还带自行车？”喻文州有些惊讶地跨上副驾驶座。
“不是总带，有时候会有汽车不好走的路。”
这两人还真是异常接地气，喻文州想。他以前也跟不少NGO打过交道，印象中他们身上的精英主义与官僚主义气息，与大公司里的人相比几乎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现在这两位，穿着T恤短裤，开一辆破吉普，还帮他扛自行车。
叶修边开车边道：“对了，还没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国际农业水利疏浚工程发展基金暨粮食生物技术研究中心’——”
“国际农业什么？”
“‘国际农业水利疏浚工程发展基金暨粮食生物技术研究中心’。我知道这名字太长，平时我们一般就说‘国基’。”
“……”
要不是经过了王杰希的牵线搭桥，喻文州真要怀疑顶着一个这样风格名字的组织实质是骗子或者传销，或者搞不好单纯就是来骗他的自行车的。他决定保险起见一会还是在网上查一下这个NGO。
“我知道，听着特别不对劲儿吧。”叶修看出了他的无语，“我一直跟上面建议改个名字，他们非说现在的名字是传承历史，还在磨磨蹭蹭地研究中。总之，M国所在的这个区域由于水资源问题比较突出，是我们的主要活跃地区之一。论项目体量，国基在M国NGO中也排得上前几了。”
喻文州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吹牛，随便嗯了两声。
“我们在合作项目上的习惯一般是给合作方尽量大的自由，所以前期调查也会做得很细致。”叶修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什么，“M国的项目我也跑了不少，不过还没还没见过像你这么选址的——这村子旁边有条河，水资源状况在M国至少算中上了——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造‘盒子’期间白天要教课，走不了太远。”喻文州实话实说。
“所以这个是你随手搞的副业？”吴雪峰饶有兴致地从后座探头过来，“你是怎么想到的？”
其实这个历程并不曲折。首次冒出这一念头是在一个暴雨的周日，M国不常下雨，更别提那样的暴雨。喻文州的例行游泳计划被打乱后，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替代方案。最终他坐在自家的书房里，无缘无故在纸上画起了大学时期曾经有过的一个想法。这套系统的设计完成度其实已经很好了，也申请过专利，他们当时甚至考虑过创办公司，最后由于建造“盒子”的成本过高、缺乏商业上的可行性而作罢。然而现在时过境迁，由于相关技术的发展，很多材料的价格几乎是大跳水，这个念头便又一次进入了他的视野。
喻文州联系到当年的合作者王杰希，对方听完表示无意加入，但也认为这套方案在M国很有可行性，不仅慷慨地给了他使用许可，还介绍来了“国基”这个潜在金主。
……至于这金主到底靠不靠谱，就是他接下来要考察的内容了。
“人才到底还是在哪都能发光发热。”吴雪峰感叹了一句，“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在S谷的经历很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此时坐在村子中心唯一一家有空调的餐馆兼酒馆兼咖啡馆角落里，桌子上铺着品味成谜的红色桌布，上面摆着艳丽的假花装饰。门窗都是廉价的白塑料，在木制餐桌椅和深色地砖的映衬下十分突兀，如同低成本古装剧中的穿帮镜头。大厅内人声嘈杂，也显得他们这番对话与周围格格不入。
“好的部分还是坏的部分？”喻文州打趣道。
“比起米勒来，我还是更倾向于相信你。”叶修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们什么人？”
喻文州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当然不是因为你一看就像好人了。”叶修的手指懒洋洋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没看新闻吗？米勒前一阵子接受了标准银行的收购，现在世上已经没有米勒了，只有‘标米’——新名字还挺有趣的。”
喻文州没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
“而知道了结果之后再倒推就不难猜了。以米勒在解散BR时面临的困境，对他们的行事风格有了解的人大概都会做出类似的猜测。”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看上去有点眼熟了。”喻文州突然说，“你是叶秋。”
曾经金融界无人不知的传奇交易员，有一天突然辞职然后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一直有传闻说他离开了A国去做NGO，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是以前用的名字了。”叶修无谓地挥挥手，神色上看不出对过去是排斥还是怀念，“现在就叫叶修。”
一个项目结束后的交割晚宴通常是最令人愉悦的时刻。即使是项目过程中打得再不可开交的双方，这会也能杯酒泯恩仇，同时期待着与讨厌的共事者从此江湖不见。
黄少天向来是享受这种场合的，作为VC将自己手中的公司一路护送到了这个撷取果实的时刻，往往是以自豪的胜利者姿态出现，身边也总会络绎不绝地有人围上来交谈。
杯中的酒液空了，他找了个空当，走向吧台。
“少天前辈？”
他转头看到发声的人，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是与蓝溪共同投资的另一家VC的新人，工作邮件中交谈过几次。
“当初真没想到这次能有机会和少天前辈一起参与一个项目。我一直很崇拜你，说你是我进入VC行业的一个原因也不夸张。”
年轻人凑近了些，谈话的姿态亲密却又不过于靠近。黄少天不着痕迹地把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脑中的雷达突然叮地一声：这是个同道中人。
他这个雷达说起来似乎也是时好时坏。最近似乎一直都运转完好，偏偏当年遇到喻文州的时候就一直无声无息，但或许是因为喻文州本身的气质就是那样莫测。他最终知晓对方的性取向，竟然是在喻文州与J开始交往的时候。
黄少天微微地晃了晃头，把喻文州赶出了脑海。他几乎要感谢那人近一年来的无音无信，才让他一个人挣扎着却又坚决地迈过了这道坎。
“过奖了，其实我这人普通得很。”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觉得你好得不像真人。”对方笑了笑。毕竟是年轻，笑起来眼波流转的样子十分好看，对自己的意图也毫不掩饰，“也许少天前辈不介意多讲一点关于你的事？”
他的姿态并不讨人厌，举手投足间甚至还有一些可爱。黄少天端起自己点的酒，转身问道：“你叫什么？”
“Josh。”
“Josh，这里有点闷，想去外面走走吗？”
叶修和吴雪峰再次联络喻文州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周——后者在这期间当然已经验证了他们的NGO并不是什么野鸡组织——他们带来的消息总体来说是积极的，国基对这个项目的兴趣强烈，考虑大规模推广到整个M国，下一步还打算进入其他国家。但这样一来，他们对喻文州便也有一定的要求。
吴雪峰先开口道：“我知道接下来马上是暑假了，你的时间应该没问题。但暑假之后呢？这么大的项目，国基总是需要合作方表现出更多的投入和承诺。”
“国基是希望我辞去在学校的工作？”喻文州问。
“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叶修说，“可能因为跟你有相似的经历吧，其实我特别能理解这种时候的想法。你不妨想一想，当年从S谷出走的原因是什么？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接下来的路打算怎么走？”
喻文州沉默着没说什么。
“文州，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吧，” 叶修把一张纸推到喻文州面前。
“一起干一票大的。”
-TBC-
写完这章好忐忑，会掉粉吗。大家别走啊俗话说黎明前最黑暗……
首先感谢 @advocado 老师为国基倾情赐名，真的是国基不是搞基！
*‘盒子’是有现实原型的，叫off grid box（再一次彰显了我的起名废），不需要电网水网就能独立运转，运行成本很低，非常适合偏远地区
*NGO：非政府组织
*专利是喻文州和王杰希共同持有，所以需要先过问老王。然而人家早就成了空气质量领域的大牛，根本就懒得计较，真的不是因为同学情谊
*标米是哪家不说了哈哈哈
*交割晚宴（closing dinner）基本就是并购项目完成后，所有项目参与方在一起公款吃喝玩乐的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