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Back to Basics (1)
*风投背景，以硅谷为原型的架空
*预警：喻黄在一起前有少量喻x路人情节
Back to Basics
那天的阳光是P市一贯的灿烂，黄少天把他的Tesla Model S停在礼堂门口，向工作人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VIP邀请函，却只是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找了一个最后一排黑暗中不起眼的角落。
礼堂的舞台离他足够远，整个笼罩在会场所有的强光源中，照得正在侃侃而谈的喻文州连眉眼都十分清晰，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朦胧，像是一幅虚幻的高清投影。
“S大学这次请我来，作为校友代表在你们的毕业典礼上发言，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喻文州打趣道，“毕竟比我成就更高、经历更丰富、能给你们更有价值建议的校友大有人在。但他们说到了这次典礼的主题，更适合由一个‘新世代’来阐述。这个主题，是‘Zeitgeist’。”
“Zeitgeist到底是什么？这个词汇是外来语，但我想大家并不陌生。这个词的含义直接翻译过来，是‘时代精神’，但它的内涵不止于此。提到它你也许会想到谷歌的Zeitgeist功能，你也许曾经在上面搜索年度流行词汇；你也许会想到卫报的Zeitgeist专栏，或是彼得·约瑟夫的阴谋论电影。而近几年，人们开始越来越多地把Zeitgeist与S谷联系在一起。媒体都会说，如今是S谷在引领时代精神。”
“我想这世上恐怕没有另一所大学与S谷有如此之多的精神共鸣了。在座的诸位，说是每两人中就有一个梦想着创立自己的公司，恐怕都是低估。然而我要在这里揭露一个扫兴的事实：以我到目前为止的从业经验来看，即使是出自S大校友之手的初创公司，也有四分之三都会失败。”
“也许你们梦想着有一天突然发现一个改变世界的算法或是商业模式，成为下一个埃隆·马斯克。我当然不敢断言在座的不会有下一个埃隆·马斯克。但假如你已经知道你不能成为他，那么你想要改变的将会是什么？想要追求的又是什么？”
黄少天听着听着，注意力有些溜走了。他打量着喻文州，也许是因为回到母校、为自己的后辈做演讲，那人的神情和姿势，都与平常在初创企业展会论坛中担当主讲人的时候不大一样。他的笑并不只是浮在嘴角的，而是同样在眼尾挂出一个微微下弯的弧度，整个身姿显得放松随意，讲话的声音甚至也没有加入过多的演讲技巧，更像是普通的闲话家常。当他以这样亲和的姿态站在聚光灯下，他身上的一些个人色彩，便在空气中微妙地散发开来，即使在会场的最后一排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也许他同样在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的他迷茫地在若干创业灵感中抉择，还不知道自己会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成为BR创投的管理合伙人，回报率在VC业绩榜上有名。
他仿佛在透过时光看向二十岁的自己，问出同样的问题。
如果你知道成功本质上是一个偶然事件，你将会怎样做？
黄少天回过神来，才发现喻文州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
“我希望你们去质疑这一切，我希望你们去思考资本在这个循环背后所扮演的作用，但同时希望你们考虑到我们作为人类，有限的理性与智能。每一道光都会带来阴影，而Zeitgeist背后，同样也有虚伪，有华而不实的泡沫，更有关于我们终将走向何方的担忧。我请求你们带着这些思考，首先成为一个理解者，再成为一个挑战者，不管是在S谷、在A国，还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
黄少天在全场掌声雷动时站起身来，离开了会场。他回到自己的车边，掏出墨镜戴上，靠在车门上边晒太阳边检查着手机上的邮件。挑了其中几封回复，又打了几个电话后，喻文州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久等。”那人一只手拉开领带，“总要跟组织者寒暄几句。”
“我有预计。”黄少天收起手机，冲他眨了眨眼，“恭喜你——一篇很成功的时髦套话。”
喻文州笑了起来：“你想让我在一万人面前跟大家掏心掏肺吗？”
“别这么敏感，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时髦套话可未必是什么贬义词——有时候我们就靠它活着。”黄少天一踩油门，电动汽车以异乎寻常的安静方式发动起来，向P市中心方向驶去。
“去哪里？”喻文州问道。
“牛排店？”黄少天建议道，“我受够了这周公司餐厅的纯素无麸质健康主题周。”
“这话可不要在外面讲。”喻文州玩笑道，“纯素和无麸质，大概是所谓的‘S谷政治正确’当中最重要的两条了。”
黄少天按下方向盘上的语音指令按钮，开口道：“导航到P市最好的牛排店。”
“你还用查？‘潘帕斯’不就很好。”
“听你的。”黄少天一伸手关了导航，又继续捡起刚才的话题，“纯素算是个人选择，只要他们不拦着别人吃肉，我就没意见。至于无麸质就是纯粹的智商税了。如果你在P市的路上随便拦住十个人，问他们麸质到底是什么，十个恐怕有九个都说不上确切的答案，其中大概有五个答案根本就不沾边。”
“我记得确实有人做过这样一个节目，结果跟你猜测的差不多。”喻文州评论道。
“所以说人有的时候真的可以很蠢。”黄少天地图炮道，“真正需要无麸质饮食的，只有一百人当中能出一个的麸质过敏者而已，除此之外不过是营销神话。我以前负责跟过食品行业，你知道无麸质食品每年的市场有多大吗？”
他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字：“20亿美元，光是全国范围，而且还在不断增长中。如果我哪天自己要创业，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开发一个APP帮助人们更精确地定位真正需求无麸质的人群，从而节省大量浪费在无麸质食品上的花销。”
“听上去不错。”喻文州道，“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公司，你们蓝溪资本会投资吗？”
“当然不会，开什么玩笑。”黄少天打下转向灯，“这种公司在S谷怎么会有前途。”
这个时间对午餐来说已经相当晚了，“潘帕斯”餐馆里人稀稀落落。两人坐定，很快便点好了菜。
“最近的市场有点疯啊。”黄少天忽然感慨了一句。
喻文州闻言从盘中的牛排上移开了视线，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评论。
“高质量的投资目标越来越难抢了。”黄少天又感慨道。
“你想说什么？”喻文州有点好笑地切下肉的一角。
“Slack.It，”黄少天提到蓝溪资本最近在追逐的一家明星初创公司的名字，“昨天回绝了我们的开价。”
“真遗憾啊。”
“你还装！你们今天上午是不是跟他们签了投资协议！”
“什么都瞒不过你，”喻文州作投降状，“是是是，通稿打算一会发的……”
“喻文州，你有点良心。”黄少天愤愤道，“当初是我们先请到他们，结果被你们在电梯里碰到了，居然就出手抢人！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做邻居了？下次我们带创始人进来，都要在脑袋上套个麻袋才行了？”
“说得好像你们不抢我们的人一样。”
“我不管。这次是你们BR创投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好好好，这顿饭我请黄总了，算赔罪？”
“一顿饭就想收买我？”黄少天嗤之以鼻，“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抢到人的？他们背后还有几家大VC在追着，开出的估值一家比一家离谱。以你们BR的回报率目标，肯定玩不起这一套。你用了什么损招？”
“不是损招，我只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他们提了点小建议。”喻文州一脸无辜。
“讲。”
“我跟他们说，以极高的估值拿到投资的时候感觉固然很好，但这不是创业的终结，而是另一段考验的开始。下一轮融资时如果业绩表现不如预期，或者市场环境变化了，想要维持住这样的估值都会很难。而一个估值降低的融资轮次，将会给他们公司留下一个致命的污点。以后所有的VC都会首先关注为什么他们的估值降低了，而不是他们具有多少价值。”
喻文州摊手：“可是BR给他们的估值合情合理，没有水分，不是为了竞争瞎报的高价，而是我们真正相信他们的价值所在。”
“……你太无耻了。”黄少天无语了半天才说，“头一次见到有人把‘我们钱少’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但也是真心话啊。”喻文州微微一笑。
“不过文州，说真的，我觉得最近的走向有点诡异。”黄少天又恢复了正经，“一方面短时间内有太多资金涌进来，另一方面二级市场的波动越来越大，业绩出问题的基金也变多了，有点微妙。”
“波动大，所以跑到我们这边来避险，也算正常。”喻文州边思考边道，“就算真有什么，我们现在该投资还是得投资啊。”
两人又探讨了一阵子，黄少天结束了话题：“好不容易跟你出来吃饭，别总谈工作了。”
“你先谈工作的。”
“现在不谈了！”黄少天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餐后咖啡，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跟J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半冷战状态。”喻文州无奈道，“这次大概不太好解决，他有他的想法……等我忙过这一段时间，再努力一下试试吧。”
黄少天欲言又止，最后说：“艺术家就是难搞？你们俩的事，我不多做评价。”
“嗯，不说这个了。”喻文州看了看表，“快到时间了，我们准备回S大？”
“好。”黄少天举手示意侍者来结账。
S大学毕业典礼后的酒会此时刚刚开始。两人走进会场便分散开来了，喻文州被一群刚刚听过他演讲的学生团团围住，黄少天也向几个老友打着招呼。他们各自在人群的中心，像两颗轨道短暂交汇又渐行渐远的星。
后来喻文州回忆起那一天，总觉得恍如隔世。那像是一段终结的历史，而后来的种种则是切换到了一个与之毫无关联的位面。那段终结历史中的他年少得志，却永远不会知道，笼罩在生活上那片温情脉脉的面纱其实那么不堪一击，而他习以为常的一切，也可以那么轻易地改变。
-TBC-
这将是一篇很枯燥的文，注释一箩筐……（大概）不影响阅读
*VC： venture capital，风险投资，专门投资初创企业的基金
*埃隆·马斯克：特斯拉CEO，SpaceX CEO， Paypal联合创始人，创业圈热门偶像之一
*麸质：俗称的“面筋”，一种蛋白质，对麸质不耐受人群来说会危害健康，对普通人则没有影响。无麸质饮食近年在西方十分流行，加州一带尤甚
*S谷就是Silicon Valley，P市就是Palo Alto，S大学就是斯坦福，是的我就是这么单纯不做作！为什么不用原名，因为懒得想能够解释“为什么硅谷那么多中国人”“为什么大家好像在说中文的样子”等问题的设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