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王方】布达佩斯狂想曲（下）
手机最终是在地铁站的失物招领处找到的，大概就是凌晨他们急于离开危险区域时掉在地上却没有注意。工作人员感叹他们运气好，由于当时距离首班车发车还有一段时间，又是凌晨，那段通道恰好无人经过，被巡视的地铁员工捡到了。
方士谦这会有点蔫，大概刚才跟被欺骗了感情的匈牙利警方说清楚情况也花了不少精力，手机失而复得都没让他振奋起来。反倒是王杰希没完没了地跟其余两人解释：
“刚才事出突然，没有考虑到时间线对不上的问题，我们的失误。”
“真的没关系。”喻文州不得不重申一遍。
“其实他也不是总这么丢三落四的。昨晚的情况确实挺吓人，就前面这个隧道里，当时全是流浪汉，有十多个……”王杰希一时仿佛跟黄少天交换了技能树，详尽地描述起了当时的情况。
“好了好了知道了，”等他总算讲完，黄少天忍无可忍地抗议了起来，“事情不怪谁，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点气量都没有还算男人吗，老王你简直像老母鸡护鸡仔一样——”
“谁是他的崽儿。”方士谦一听不乐意了。
“你又能说话啦？”黄少天乐了。
“此处应有表情包‘崽，阿爸对你很失望’。”喻文州补充道。
“你手机能开机了。”王杰希不紧不慢地转移了话题。
方士谦开机找到中介的号码，打电话过去说明了一下今日的奇遇。对方十分通情达理地表示理解，并且立刻约定了一个稍后的时间。
一番看下来，连黄少天这个吃瓜群众都认为这一套房子是目前为止最理想的：楼盘是新建的，没有翻修费用，内部装修和家具都很完善，很容易出租，而且可以由中介代为打理，对他们这些不懂当地语言文化的投资者来说非常实用。布达佩斯城区内以历史建筑为主，近来房市又比较热，像这样的房源并不多见，而这家中介在同一个楼盘里有好几套高度相似的可供出售。
“我觉得不错。你？”王杰希看向喻文州。
“我考虑一下。”喻文州不置可否。
王杰希又问：“感兴趣的话，下一步是什么？”
方士谦替他询问中介，然后将答案翻译回来：“他们会给我们一份合同样本，我们可以找一个律师帮忙看看，再在相关的市政部门查一下房子的情况，提出外国人购房申请。批准一般很快，过一天拿到之后，就可以正式签合同买房了。”
“律师要在本地找？”
“他们刚才说可以给我们推荐一个，”方士谦解释道，“都是标准流程，找谁应该都差不多，费用也差不多。”
“那就找他们推荐的那个吧。”王杰希倒是无所谓。
跟律师的会面定在第二天。剩下的傍晚时光，四人不想在寒风中长途跋涉，坐着红顶的观光巴士在市里转了一圈，下车拍照，上车听讲解，做了一回标准的游客。
巴士开到布达一侧的自由山顶时，黄少天眼尖，指了指对面一座山头：“哎你们看，那不就是我们之前飙车的地方。”
“你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方士谦接话道。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玻璃心啊？我觉得这件事还挺有意思的，多么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可以跟人吹一辈子。”
“你不寻常的人生经历还有很多，我看Vegas的经历也不错，怎么不见你到处去跟人吹啊？”
“那不一样！那——”黄少天想反驳却卡了壳。
在拉斯维加斯发生的事情很多，总绕不开的就有他和喻文州酒后领证这一桩。两人却默契地不再提起，有好友来八卦当时的细节也是一句话打发。
虽然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满不在意地开了不少玩笑，回国之后其实一度还是有些尴尬的。然而毕竟是十多年的搭档和挚友，在役期间每天跟对方见面的时间说起来比其他任何人都多，哪能真的因为一个乌龙事件就改变相处模式。渐渐地，这件事便像没发生过一样了，直到这回当初的四人再聚首。
“——那也要看我乐不乐意啊。”喻文州善解人意地替他补完。
“现在要吹这件事就不看我乐不乐意了？”方士谦面露凶光。
“你远在天边，又管不着。”黄少天完全不虚他。
当晚几人接受了昨天的教训，没再搞出任何妖蛾子来。第二天上午他们与律师会面，对方似乎并未因为与中介熟悉就表现出偏袒，对着合同条款一个字一个字地细抠，这里的措辞不行对买方不利，那里需要再争取一下……王杰希听了一个多小时也开始走神，而声称还在考虑的喻文州早就进入划水状态，此时正跟黄少天缩在会客室一角闲聊，根本就没听另一边的对话。
“那么，合同大致就是这样。”律师终于得出结论，勉勉强强翻译了一个多小时术语的方士谦几乎要欢呼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去市政部门查一下房子的背景。”
所谓的市政部门就在路边一栋古老的小楼里，门口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当然即使有他们也是看不懂的。律师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办公室，这个时间没有其他人在办事，只有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坐在办公桌后面。
律师用匈牙利语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打了个招呼，炒房团四人愣了一下。
“她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她？”
“我知道了，”黄少天平时就比较擅长记人脸，最先反应了过来，“她是……前天晚上温泉趴里我们碰上的那个女生！”
余下三人很快也明白了。方士谦无语地看向喻文州：“不然你去负责跟她交流？”
“不用了谢谢。”喻文州秒拒。
“你这个拒绝的速度简直让人怀疑到底我们之间谁才是更基的那一个。”方士谦感叹道。
“主要还是考虑到我自身语言能力的局限性。”喻文州十分诚恳地回答。
方士谦别别扭扭地上前一步。那姑娘显然也受到了他们不同寻常反应的提示，回想起了前情，此时很自然地冲他一笑：“又见面啦。”
“是啊。你后来玩得好吗？”
“挺好的。你们呢？”
“不太好。”
“哈哈是吗。”
这段对话完全在其他三人的理解范围内。黄少天不禁发表感想：“听上去就像是偶遇前女友一样的尴尬。”
“甚至都不是他的前女友。”王杰希说。
“也不是我的前女友啊……”喻文州苦笑。
黄少天：“那难道还能是我的前女友不成？”
王杰希：“……真不知道你们在争什么。”
“我关心一下我前夫，不行吗？”
“既然婚都离了，大家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喻文州冷漠道。
那边姑娘在问是谁买房，方士谦一指王杰希，招手让他过去。王杰希巴不得离这对已经进入状态的戏精远一点，立刻走了上去。
王杰希填了两张表，黄少天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把方士谦叫走了。没过多久两人又折了回来，方士谦跟那个姑娘说了几句话后，黄少天就一脸严肃地把王杰希拉到一边：
“这个地方有问题，我们不能相信她。”
“你吃醋我可以理解，没必要醋到这个地步吧。”
“王杰希，玩梗过度了啊。”黄少天威胁地用指尖点点他，“我跟他们都讲了，我们先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再讨论怎么办。”
不多时后，喻文州、黄少天和方士谦三个人坐在一张临窗的桌子边，桌上摆着四杯热气腾腾的花草茶。
“外面天气比较冷，大家辛苦了一上午也想坐下来喝口热茶。”黄少天开口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来猫咖啡馆？！”
“因为我们的住处提供他们的八折优惠券？”喻文州说。
“结果就导致我们直接损失一人的战斗力？”黄少天指指旁边的空座。
“话不能这么说。”王杰希就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猫爬架旁边，见状便反驳道，“我们这次出来，看房又不是唯一目的。我觉得利用这个机会观察一下东欧地区猫的常见种类和饲养方式与国内有何不同，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黄少天转火方士谦，“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我不喜欢王杰希的猫，别的随便。”方士谦一脸无所谓。
“为什么？”喻文州好奇道。
“总挠我，为它打了两回疫苗。”
喻文州失笑：“不挠别人的吗？”
“不挠。”
“我看是老王故意教出来的，你可以跟他友尽了。好了这一话题到此为止，我们来谈正事。”黄少天飞速带了一波节奏，“老王你快回来坐好，谈正事啦。”
“我能听见，你说吧。”王杰希手底下呼噜猫的动作根本没停。
“……”黄少天放弃了他，转向其他两人，“先说说我为什么觉得那里有问题吧——我记得那天晚上在party上碰到的时候，那个女生手上的腕带跟我们颜色不一样，是蓝色的，所以我特地注意了一下。”
“会不会是男女颜色不一样？”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又看了看周围其他的女生，跟我们一样都是红色的。今天你们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以前人写的攻略，说蓝色腕带是学生票。”
“有没有可能是实习生？”喻文州又插话。
“我也这么想过啊。”黄少天毫无被打断的不快，反而是一脸的“还是你懂我”。方士谦看不下去了，接话道：
“所以我随便跟她聊了几句，问她在这里工作几年了，她说有三四年了吧。哪有实习生当三四年的？”
“有没有可能借了别人的学生证？”
“不会，”黄少天又接过话来，“攻略里也说了，因为学生票折扣大，查得很严，一定要带好ID和国际学生证。”
“那么，如果她其实并不是工作人员的话，那个市政部门就是假的，律师是真是假不好说但肯定也是同谋。中介大概也是，最大的可能中介就是设局的一方。”喻文州分析道，“但要真是彻头彻尾的骗局，风险也未免太大。那家中介是注册了的正规公司，有网站有地址，即使事后他们把这些都撤掉，总会留下痕迹，数额太大的话警方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几人讨论了一番，还没得出结论的时候，王杰希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也溜达过来了。
“观察完啦？”黄少天阴阳怪气道。
“嗯。我拜托了一个朋友帮忙查了一下那套房子，他刚才回信说……”王杰希在椅子上坐下，眉毛皱了起来，露出一丝略带痛苦的表情。
“说什么了？”其他三人看他这样，有点紧张。
“……等一下，蹲太久腿麻了。”
“……”
三人无语地看着他呲牙咧嘴了一阵子，等那股麻劲差不多过去了，他才再度开口：“说那套房子上有多次质押，产权状况比较模糊。”
“这样啊，”喻文州恍然道，“所以如果我们事后发现问题，不能直接报警告他们诈骗，只会被卷进漫长的产权官司里。最后会搞成个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
“对，就是这样。”
“等等，你是什么时候拜托的人啊？”方士谦问。
“嗯？昨天晚上吧。”
“靠，不早说……”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黄少天不平道，“要不是我观察力敏锐细致入微，要不是老王生性多疑缺乏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我们早就上钩了。”
王杰希：“……”
“尤其是，匈牙利投资环境整体还挺规范的，一般人大概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方士谦说，“我们倒是可以报警，不过会不会有下文难说。”
“能不能至少想个办法，提醒后来的人不要上当？”黄少天还是意难平。
“我觉得可以跟媒体界的朋友提一下，找比较权威的财经媒体写一篇报道。”喻文州提议。
“我也可以在相关英文论坛上发发帖。”
毕竟不是在英雄电影里，他们也不可能拉风地追查到反派老巢然后将坏人一网打尽。这两条建议虽然不那么荡气回肠，却是切实可行的。
黄少天有点惆怅又有点感动，不禁真情流露了一把：“你们真好。”
“……要肉麻跟你队长肉麻去。”方士谦不买账。
大概是所有的波折都在前面发生完了，接下来几天一切都异常顺利。王杰希选定了另一套房，最终签订合同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在布达佩斯的最后一天。既是为了庆祝也是为了纪念，当晚几人坐上了一条多瑙河上的豪华晚宴游船。
酒足饭饱之后，黄少天和方士谦跑去甲板上吹风拍夜景。王杰希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喻文州，犹豫了一下便开了口：
“我觉得你这一次来，好像没有真的打算买房。”
“被你看出来了？”喻文州笑了笑，“确实没有。”
“那……？”
“到能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这件事也请你先保密。”
“你这人还真是神神叨叨。”
“彼此彼此。不过还是谢谢你的信息，回国以后，我大概还需要向你咨询可靠的短期理财产品。”
“……下次我要收费了。”
“好。”
对这座有东方巴黎之称的城市来说，夜晚无疑是它最为璀璨的时刻，而多瑙河便是所有繁华的中心。游船以缓慢的速度在河中前进，右侧便是极富盛名的国会大厦，在通明的灯火下，整栋建筑像是由流光与金子筑成。
黄少天手里端着杯香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说人真的会酒后吐真言吗？”
“哈？”方士谦一下想到温泉趴之夜，顿时有点戒备。
“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你是清醒的。你觉得我……当时，有多少开玩笑的成分，多少认真的成分？”
看来前两天晚上的事，这位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方士谦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开口道：
“你终于要弯了？可喜可贺。”
“……”黄少天罕见地没有反驳，“我也不知道。说实话，这件事还挺颠覆我三观的。”
“慢慢想，”方士谦拍了拍他肩膀，“根据爷爷我过来人的经验，这种事是要慢慢才能想清楚的。别着急，大孙子。”
“滚滚滚滚。”
两人沉默了片刻，黄少天忍不住又问：“那你觉得他呢？”
“你干嘛不直接问他，猜来猜去有什么劲。”方士谦不耐道，“你不好意思问，我替你问问？”
“……千万别，你一问，他搞不好就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了？”
“……不跟你说了。外面太冷，我先进去了。”
黄少天走后，方士谦趴在栏杆上继续看了一会国会大厦。当游船在伊丽莎白桥下缓缓掉头后，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冷吗？”王杰希问道。
“你还会不会别的开场白了？”方士谦翻了个白眼，“里面那两位怎么样？”
“能怎么样。”
“急死我了，真想推他们一把。”
“别推，这事得让他俩自己慢慢来才行。”
“用你说。”
王杰希没再说什么，就安静地陪他看夜景。当布达佩斯最为精致华丽的锁链桥出现在背景里时，方士谦举起手机比划了两下，又放下了。
“来张自拍？”他别别扭扭地问。
“好。”王杰希凑近了一点，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明亮的背景下，前景的两个人多少有些虚化。方士谦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终究不太满意。
“算了，好歹这样看不太清你的大小眼儿。”他说着，随便拍了一张。
两人又转回河水的方向，王杰希突然开了口：
“微草这两年发展快，很缺管理人员。那天他们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帮忙物色一个竞技主管。”
“所以呢？”
“我推荐了你。”
“哦。”
“士谦，”王杰希转头直视着他，“考虑一下回微草吧。”
方士谦没看他，也没有马上答话。他沉默地望着多瑙河，漆黑的河水像是凝固了一样，只有表面还能隐约看到颤动的波纹，将倒映在水上的灯光摇成星光点点。而河岸上的布达皇宫在这样的星光照映下，如同高悬在遥远的夜空之中。
-End-
感谢阅读这篇布达佩斯旅游指南 布达佩斯购房实用手册 布达佩斯相声汇演 庙药四人组环游世界系列第二集
买房流程和骗局是我半查资料半瞎掰的，不要当真……当然，总体来说购房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请大家像老王一样擦亮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