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Back to Basics（23）
前文走tag #VC青年也需要感情生活
（23）
“这事情好办。”方士谦听完了他们的讲述，十分痛快地说，“有我在，这样的案子你们想不赢也难。就是不知道具体操作过程你们有什么考虑？按理说走仲裁和诉讼都是可以的，而我恰好两种都擅长——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这是一项惊人的成就……”
“没人看你好吗。”黄少天忍不住吐槽。
“如果你们想要制造更大影响，估计还是倾向于走诉讼，这样到时候不用你们发声，都会有媒体把结果昭告天下了。缺点就是过程会比较长，你们应该不希望等太久吧？不过没关系，我有一些手段，可以把这个流程尽量加快。”
“你的这些……‘手段’，有什么我们需要担心的吗？”喻文州试探地问。
“没有没有，不知道你在脑补些什么。”方士谦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就这么定了，把你们法务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和他们对接，再多细节和你们这些外行讲了也没用。”
外行之一淡定地回答：“我们摊子太小，内部没有法务，用的是外聘的法律顾问。”
“都行——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对公司自有法务部门的重视还是不够。”方士谦痛心疾首道，“等哪天出了事情，你们就明白了。”
他说完便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两手拢在脑后，放松地向后一仰：“正事谈完了，来聊聊近况吧。对了文州，听说小王把那个‘盒子’的专利给你了？”
他们在学校的朋友当中，有资格管王杰希叫“小王”的人可不多。喻文州却不以为异，只是解释道：“是使用权。”
“然后你又把使用权免费给了那个NGO？”
“对。”
“怎么能白给呢！你真以为他们缺钱啊。”方士谦简直恨铁不成钢，“王杰希那个大学问家不耐俗务也就算了，你这边可就说不过去了啊。要是嫌麻烦的话直接交给我处理啊，我好歹也兼任着他的个人律师，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喻文州笑笑：“下次一定。”
“哪还有下次，除非你也缺律师了。”
几人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方士谦看时间距离他约好的下一位访客已经不远，便起身送客，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来:
“对了，你们公司正式登记的地址记得留给前台一下，好把账单发给你们。”
“叙个旧而已，你就要收钱啦？”黄少天故作惊讶地看着他。
“你少来，我一小时八百美金哪有功夫在上班时间免费陪你们叙旧。”方士谦不屑地挥挥手。
“你来，看看这个。”黄少天一脸无奈道，“他说叙旧不能免费，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喻文州于是看向他的屏幕，上面是一份方士谦所在律所发来的账单。明细一栏中，还真有一条明晃晃地写着“叙旧——20分钟“。
喻文州哭笑不得：“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打回去让他们重开。”黄少天说，“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份账单截个图发给王杰希，让他注意一下，以后收到方大律师的账单也多看两眼，上面说不定就有各种陪吃陪喝陪聊收费。”
喻文州知道他是随口一说，也没当真，拉开一把椅子自己坐下：“雪知的事，你看到了吗？”
边境的新闻在过去几周中由于不再有新的爆点出现，已经逐渐沉寂。而今天迅速占领了S谷媒体视线的新热点，毫无疑问是雪知公司涉嫌欺诈一事——这家曾经被蓝溪放弃投资的公司，以其革命性的血液检测新技术闻名，在媒体上的形象一向颇为正面，然而却如今被爆出在技术上可能存在大量作假行为，这样一出反转实在令公众始料未及。
“看到了。”黄少天平静地说，“不算意外。”
“嗯。”
“而且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们还有理由‘落井下石’一把。”
“你是说……把我们未曾投资雪知的前因后果交代出来？”
“文州，回想一下吧，媒体曾经认为过我对旗下公司的违规行为刻意纵容，也指责过你惟利是图完全忽视了风险控制才造成了BR的倒台。但真正刻意纵容违规的人是谁？真正为眼前利益忽视风控的人是谁？不是我们，但用来形容这些投资了雪知的VC再合适不过了。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些形容词还给真正适合它们的人。”
黄少天语调淡淡的，眼神却十分锐利。
“而且我会说明，当初不投资主要是你的决定，原因是对雪知遮遮掩掩的态度感觉不妥。”
这话倒也没有不实之处。喻文州于是点了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你这次没意见了？”黄少天反倒有些惊讶。
“为什么要有意见？当初的确是我力主不投资，而且我现在也仍然需要这样的新闻来帮我重塑声誉。”喻文州说，“之前我都特意借了蓝溪的势来重提当年BR的事情，现在再来谦让，未免太没意思了吧。”
黄少天看了他一眼：“也是。”
然后又道：“在办公室里闷了一天了，去外面透透气？”
这算是他们最近新养成的一个默契，也算是处理两人当下微妙关系的一种有效方法——在公事和私事之间建立起更明确的分野。在办公室里，他们不再谈论私人话题，而此时黄少天邀他出去走走，无疑是想抛开工作、以朋友的身份进行一番对话。
蓝溪的办公楼虽然位于城市中心，但幸运的是楼后就有一小块公共绿地。这会日薄西山，空气中的暑热降下去不少，在外面活动的人也多了起来，他们便选择了一条树丛间相对幽静的甬道。
“我有在关注最近谷内媒体提到你时的态度，不过想必你自己也是有关注的。”黄少天先开了口，“我也明白了你为什么选择在那个时机把当年BR的事情爆出来——现在看来，倾向于支持你的人已经成了大多数。再加上这次雪知的新闻如果我们操作得当，以及过一段时间庭审结果一出来，给边境的争执彻底画上句号，你应该就能回到当年的高度了吧？”
“即使到不了，也应该接近了。”喻文州认同。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以蓝溪现在的规模，应该是不需要再增加合伙人的吧。”喻文州却完全没绕弯子，一开口便直接指向了最核心的问题。
“对。”黄少天坦荡地承认，随后又补充道，“别误会，我没妄想着能用现在的条件让你一直留在蓝溪。说实话这大半年来，我们已经用这样的职位和薪水从你那里换来了合伙人级别的服务，你固然是需要一个方便重塑声誉的环境，但我们又何尝没捡到便宜呢？所以如果你现在事业上有其他的追求，我是绝对没意见的。”
“你干嘛突然又像个老板一样讲话了。”喻文州轻轻捅了他一下，黄少天自己也笑了起来：
“我听上去有那么严肃吗？主要是这个话题比较严肃，不知不觉就严肃起来了。”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喻文州语气轻松地回答，“但我的确不觉得蓝溪是我的未来方向——不仅因为你们没有合伙人级别的职位给我，更因为我逐渐感觉到自己的理念是完全变了，某种意义上已经比蓝溪的理念还要激进。”
“原来在你眼里我们很激进？”黄少天笑道，“那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激进，说来听听。”
他们恰好经过了一块林间的游乐场地，孩童的吵闹声顿时充满了耳廓。喻文州便等到喧嚣声在身后渐渐远去，才讲述起来：
“怎么说呢……我越来越觉得短期回报率根本就是一种桎梏。一样东西如果有其价值，那么迟早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如果一定要在上面加上一个‘短期’的条件，无非是限制了自己的视野。但以现在VC的普遍运营模式，能容忍五年、七年的回报期，已经不短了。”喻文州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以前的我，大概想不到现在的我会说出这种话来。”
“确实，但如果没有当年的你，也就不会有BR了。不管结局如何，我始终认为BR是你职业生涯中可圈可点的一笔。”
“我不否认——不是说我当年的想法有哪里不对，只是人生的不同阶段，自然会有不同的体会。”
黄少天又嗔怪道：“你还说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我看你根本就早有想法了。”
“都还不太成型。”
黄少天便没再追问，而是感慨道：“说起来，我最近的想法倒是在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想把蓝溪打造成回报率之星？”喻文州揶揄道。
“才不是这么个方向。”黄少天白他一眼，又老气横秋地道，“以前也许还是年轻气盛，总把价值观看成最重要的事，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心态平和了，开始觉得没必要拿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或者自己，反而能包容很多不同的观念。”
“怎么说？”
“像是边境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从前，我可能会觉得很失望。即使我早就明白，世上的很多东西都不是非黑即白，很多纯粹的商业行为也难以套进一般的道德框架来进行评判。但明白归明白，从我以前的理念上说，还是会难以接受。但现在，怎么说呢……我更清楚他们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也更清楚我想站在什么样的位置。”
“每种选择都有其代价，”喻文州替他总结，“标米就不说了，边境接下来要处理的是个烂摊子：跟主要股东经此一事必然关系恶化，接下来还要履行和我们的约定去搞伤筋动骨的审计，而且他们管理团队内部意见是否一致也很难说——这么大的风波，说到底全是Jeff的独断专行搞出来的，Adam和其他团队成员对他的信任不知道会不会打折扣。”
“没错，”黄少天说，“而这就是他当年在选择破坏和股东的约定、以及无视同僚的意见时，同样必须选择承担的风险。说到底，每一个人都只需为他的选择而负责。”
夕阳几分最后的余晖落在他脸上。这时的光线已经不再刺眼，反而有种舒服的温度。黄少天惬意地眯起眼，享受着阳光和微风交错的温差。
喻文州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有种冲动涌上心头。但这次，他没再像往常一样去遏制这种冲动，而是自然地开口：
“少天。”
“嗯？”
“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是吧，这样也能刷到好感度？”黄少天故作惊讶。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想法，你不用太在意。”
黄少天这次却没让话题就这样过去。他转过头来，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认真地看着他的同行者。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他说，“我还需要时间。”
“我明白，”喻文州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也有足够的耐心。”
-TBC-
*感谢一小时八百美金的 @advocado 老师为过去几章提供的法律咨询服务！
*雪知还有人记得吗？（又来）就是第13章里面那个遮遮掩掩什么资料都不提供、最后被喻黄一致否决的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