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罗曼蒂克复兴史（4）
（4）
“于是呢，我们就把你给的那个清单上的问题完整地过了一遍。当时衣服都还没顾上穿呢，怎么样，是不是很敬业？”黄少天说着，手上打开一张纸，“首先第一个问题，我们的结论是这样的——”
“等一下，”楚云秀打断了他，“你不需要向我具体讲述每一个问题的结论。就说说，谈完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吗……”黄少天思索了片刻，“就是觉得，有些事情说清楚确实有帮助。有的问题我们从来没想过，聊一聊发现‘啊，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啊’，就解开不少疑惑。但是还有一些疑惑解开了，道理也明白是那么个道理，为什么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就没什么卵……咳，没什么用呢？”
“比如呢？”
“比如吧……我们都谈到了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觉得更放松、更有欲望，他也说了一些诸如喜欢我主动要求之类，但接下来我们照着这些去做，却发现车该开不起来还是开不起来。”黄少天摊手。
“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不，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我有一个想法，或者应该说是一种感觉。”黄少天说到这里停顿住了。楚云秀也没有插话，就耐心地看着他。
“我之前跟你讲过‘起码我们的感情没有变’，这话也许说得太满了。”
跟喻文州在一起竟然已经十五年了。有时他想到这一点，便会有种不真实感——当初那个忐忑地按下告白短信发送按钮的青年，大概不会意识到这个瞬间如何左右了他今后的人生。可十五年终究还是不够，他还想要余生都与这个人捆绑在一起。
但现在，他不得不正视另外一种可能性。
“我有时会思考，联系我们之间的纽带到底是什么。”黄少天说着，神情是少见的严肃，“我们彼此相互间无条件地信任，开心了，不开心了，遇到什么难处了，都会跟对方讲。一方有什么需要，另一方都会尽可能地支持。听上去挺好的是不是？但我感觉，这好像就是我们关系的全部了。”
楚云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云秀啊，你肯定知道这么一个理论，说爱情本质全靠荷尔蒙，不能长久。想要长久地在一起，迟早要把爱情转化成亲情。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想跟喻文州当亲人、当知己——准确地说，不是不想，是仅仅这样远远不够。我跟他在一起，不是为了有个老来伴。”黄少天以宣言般的姿态下结论，“我希望能跟他谈一辈子的恋爱。”
“你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很好。”楚云秀说。
黄少天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有些难为情起来：“哎，这些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矫情得很。你说这真的可行吗？从科学上来讲是不是不可能？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这算不算作天作地？”
“要保持长久相爱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远比坠入爱河要难得多。但你有这个意愿，你的伴侣也有这个意愿——”楚云秀用手势阻止想要说什么的黄少天，“——他能跟你一起积极地寻找解决方法，就能说明他的意愿。只要你们的意愿都足够强，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必要纠结来纠结去了。”黄少天倒是爽快地放下了包袱，“不过意愿是有了，具体怎么操作呢？你有没有什么独门秘笈，能让我们biu地一下重新进入热恋状态的那种……”
“没有。”楚云秀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其实说起来很简单，道理大概谁都明白，但是如果没有一个系统性的具体框架，很快就会被淹没在生活中种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中，被你抛在脑后了。我今天会向你介绍一种帮助你理清思路的方法，然后我们就先从这里开始。”
“好，你说你说。”
“你刚才说到不想跟他只做亲人和知己。那么我就需要你思考一下，给自己列一张清单：在你看来，除了性之外，还有那些行为是只能属于恋人之间的，其他任何一种亲密关系都不行？跟家人不行，跟好友也不行，本身就打着浪漫关系的烙印。”
“唔……”黄少天陷入了思索。楚云秀又继续往下说：
“把这些行为都列出来之后，你需要在每一种后面写下你理想的恋爱关系中这种行为的频率，以及目前实际的频率。举个例子吧，你写出了两种只属于恋人之间的行为，分别是‘写情书’和‘送花’。”
“我靠，这也太腻歪了吧。”黄少天惊讶道。
“刚才是谁在嚷嚷希望谈一辈子的恋爱来着？”楚云秀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
“我有点好奇，你们当年热恋期是怎样一种相处模式？”
“就……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来一发不能解决的，那就来两发……”
“太禽兽了。”楚云秀说。
“是啊，谁能想到当年的禽兽能变成现在这样近乎纯灵魂伴侣，反正你当时跟我说我肯定是不信的。”黄少天说。
“总之言归正传。你想到了‘写情书’和‘送花’。你认为理想的关系中，这两种行为的频率都应该是半年一次，然而现实中它们的频率都是0。”
“有点惨啊。”黄少天吐槽道。
“接下来应该明白了吧？你需要让清单右侧的数字，尽量向左侧靠拢。想要改变现状，就需要自己也做出改变。对方如果跟你意愿一致，感觉到了这种改变，就会给出正向的反馈。反馈相互加强，最终便会把新的模式固定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调整你的清单，比如你发现对方觉得写情书‘太腻歪了’，”楚云秀调侃地看他一眼，“但送花就刚刚好，那就少拽酸文，多买花。”
“怎么就酸文了呢？”黄少天不服道，“我跟你讲啊，早年流行短信拜年的时候，我们科室所有人的拜年短信都是我给起草的，一分钟能想五条，发出去好评如潮——”
楚云秀已经逐渐能分辨他哪些话是可以跳过不听的废话，此时便无视了他的随机发散，继续道：“今天给你带回去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清单列出来，内容越全面越好。”
黄少天挪开了第五个箱子，终于在地下室堆积的杂物中看到了那个黑色的琴包。他小心地避开上面的尘土，找到拉链的拉头，太久没有使用的拉链让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
琴身的状况还过得去。受潮大概是难免的，但起码六根弦还都在，用手指一根一根拨过去发出的是荒腔走板的调子。他把琴平放在一边的箱子上，拿出手机，打开刚下载的调音app，一边拨弦一边转动琴头的旋钮，音调总算是让人舒服了。他在琴身上轻轻拍了两下，嘴里念念有词道：
“老伙计，你可要争点气啊。”
今天是周六，喻文州前两天出差了，一直到周五晚上才把事情办完，今天中午的飞机返程。航程三四个小时再加上市内交通，基本要晚上才能到家。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黄少天便大大方方背着吉他上楼，迎面碰上的邻居向他寒暄道：
“哟，老黄，哪来的琴啊？”
“单位过两天要开联欢会，让我出个节目，准备一下。”
至于真实用途，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太矫情了。
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先弹了几遍基础练习活动手指，又弹出一个个和弦。还好，手指的柔韧性勉强及格，和弦的位置也都还记得，糊弄一下外行应该是够了。但曾经脑子里的曲目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拿起手机翻查的时候方才犹豫起来——弹哪首呢？
车子停在楼下，喻文州向单位派去接机的司机道了声谢，抬头望向自家的窗户。没有灯光透出来，黄少天也许是出去了——他这样想着上了楼，却在靠近家门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乐声。
他打开门，屋子里一片黑暗，反而是窗外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黄少天坐在窗边侧对着他，抱着一把吉他，眼帘低垂全神贯注在旋律上。喻文州本不想打扰，但黄少天就在这时转头向他投来的目光让他意识到，这场表演中的听众是谁。
他于是站在原地没有动，黄少天依然边弹边唱，时不时会转头看一眼。唱出最后一句“到永远一定会依然爱你”之后，他止住了手中的弹奏，开口道：“文州——”
他停顿了一下，喻文州却在这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屁啊，”黄少天怒道，“再笑绝交。”
“就是觉得，你明明弯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表白的方式还这么直男。”
“直男怎么了，直男也有情直男也有爱啊，给直男一点活路好吗。”
“好好好。”喻文州向他走过去，“你都好久没弹过吉他了，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了？这歌也够老的，多少年没听过了。”
“我要是弹时下流行的新歌，你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单位小朋友们整天听的，叫……”喻文州思索了一会，放弃了，“好吧，真的不知道。”
黄少天正准备嘲笑他，喻文州又道：“对了，差点忘了，你突然想起来弹琴，应该是楚云秀给你布置了什么作业吧。”
“你你你，你还说我直男，看看你从张嘴说话到现在这一刻没停破坏气氛的功力……”
喻文州却在这时弯下身，双手环住他的肩，用额头贴住他的额头：“少天，谢谢你对这件事这么用心。”
黄少天不说话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互相那么了解对方，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现在看来，也许我是错的，表达出来的效果和不表达并不一样。”他说着，用鼻尖亲昵地蹭蹭恋人的脸，“我之所以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我现在感觉很开心。”
“你开心就好。”黄少天低声咕哝。
“所以你要知道，我也爱你，”喻文州轻声答复他，“而且跟十五年前相比，一丝不少。”
-TBC-
*天哥选的歌是《依然爱你》，多么直男的操作（爱我你怕了吗.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