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Back to Basics (4)
不要问我咖啡机的戏为什么这么多……它得到了 @advocado 老师的倾情注资，已经被内定为本剧男三了（
（4）
喻文州走进会议室，所有LP的代表已经到齐，就等着他一个人。这在往常是一个罕见的情况，这些繁忙的银行家，别说迟到几分钟，事到临头才通知不能出席的情况都有过。虽然他早已明白，但事实在这一刻总算无比清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在会议桌前坐下，没有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还是金珀银行的代表先开了口。他们在接过百水证券的投资份额之后，成为了BR创投最大的LP，众人也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BR最近在经历的艰难，我们都有目共睹。我想首先代表所有LP，对你这几个月来的殚精竭虑表示感谢。”
喻文州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并没有回应。金珀的代表见状又继续道：
“不过我想你也明白，最近我们的行业在经历着怎样的动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实在承受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我知道近期发生的事情，严格来说并不是BR的责任。但我们必须正视的是，按照我们的投资协议，BR目前的表现，已经触发了撤资条件。”
他似乎以为这里喻文州会想说什么，停顿了片刻。然而喻文州仍然保持着沉默。
“我对当前的形势感到非常遗憾……这可以说是造化弄人。然而与此同时，我也必须对我的公司负责。因此，尽管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是很不情愿的，但LP已经一致决定，要求BR进入清算环节，出售手头资产，对LP的投资进行偿付。我们已经指定了负责清算的顾问，希望你今天就能将所有资料转移给他们，接下来就由他们负责。”
喻文州看他这一次确实是说完了，才总算开了口。
“既然LP已经做出了清算决定，我对此无话可说，也会尽力配合，帮助各位收回尽可能多的投资。”
在座的众人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如果喻文州表示不接受，甚至要求诉诸法律程序，撤资的过程就会被大幅度地延长。
“你刚才提到，最近的事情不是BR的责任，我想这个说法并不贴切。”喻文州对着金珀代表说完这句话，环视一周，“BR当然有责任，最大的责任，就是选择了错误的LP。”
会议室的气氛像是瞬间沉入了冰点。几秒钟的静默后，有几个LP的代表同时开口似乎想要辩驳，喻文州却没有留给他们发言的空当。
“我对BR的被投公司真心感到歉疚，因为如果我们当初选择了不那么短视的LP，他们当中的很多大概还有翻盘的机会。我们识人不清是失误，而你们隔岸观火，是无耻。”
“造成近期金融业动荡的原因，我想各位都再清楚不过。最近几年，你们一直在追求更高的回报率，对各种风险熟视无睹。你们对BR一直以来的要求也是这样：选择投资组合策略时，考虑的都是回报率。”
“如今那些被你们无视的风险翻过头来引火烧身，而你们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不愿再冒一丝的险，甚至为了保证稳妥不惜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各位难道真的相信，靠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拙劣手段，就可以跳出危机的循环？”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
“百水已经不复存在了，下一个会是谁？金珀？广尚？米勒？……”
喻文州的目光，逐一掠过在座这些居于业界之巅，同时也是危机风口浪尖的银行代表。
“各位可以问问自己：下一个会是你吗？”
他讽刺地笑了笑，站起身来，向会议室的门走去。
出乎自己的意料，他在回BR的路上一直保持着冷静。情绪似乎在刚才一气发泄完了，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有种靴子终于落地的笃定。也许清算顾问派来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也许同事们已经得知了消息，公司里大概乱成一团，但那又怎样呢？接下来的待办事项在他脑中清清楚楚：召开紧急全体会议，交接资料，收拾东西，滚蛋。这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但日程并不满，难得清闲。
他仿佛站在一个上帝视角中，淡漠地看着自己应付同僚的失望与怒火，回应创始人种种有理或无理的指责，将几年来积累的心血一一归档，交付给几个前来终结BR使命的陌生人。他还有些意外地发现，使用了许久的办公室中私人物品并不多，一个纸箱就能全部装下，尽管抱在手里有些沉重。
喻文州抱着纸箱走出电梯，站在了不知道几天没回过的家门口。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箱子放在地上来掏钥匙，门却打开了。他的同居人就站在门前，看到他却是愣了一下。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候回来。”J有点尴尬地解释道。喻文州这才注意到对方手中的行李箱。
J似乎接受了突发情况，下定决心般地开口：“我给你留了封信，就放在玄关上。不过既然见到你了——我已经决定搬去N市了。房子里我的东西，这两天已经搬完，钥匙我挂在门口。”
他说完就想往外走，但喻文州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仍然站在原地。J于是向前了一步。
“文州，我想你也同意，我们并不合适。还是祝你能幸福。”
喻文州这才意识到他想过去，于是侧身让出通道。J从他身畔经过，走进电梯，仰头望着顶端的数字，没再看他，直到电梯门缓缓关闭。
喻文州走进公寓，把纸箱放在地上。屋子里的温度有些低，他恍惚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分外陌生。这段感情名存实亡了那么久，他竟然在这一刻，才刚刚意识到。
他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于是打开了纸箱。出乎他的意料，里面却不是杂物，而是一台咖啡机，正是几个月前突然坏掉，差点将全公司逼疯的那台。大概是由于纸箱的外观完全一致，与他的个人物品箱子弄混了。
制造这台机器的公司叫Aristo，曾经是BR最早的投资目标之一，也是第一笔令他们名声大噪的成功退出。Aristo的产品一上市就受到疯狂追捧，在BR注资的短短一年后，便得到行业巨头N集团的青眼，被高价收购，Aristo的创始人和BR都在这一笔交易中赚了个盆满钵盈。项目结束后，N集团没有按行业惯例向合作方发普通的水晶纪念奖杯，而是别出心裁地用一台咖啡机取代。咖啡机侧面还刻有那笔交易的信息：
PROJECT FLORA – Acquisition of Aristo Inc.
下方则是参与交易各方的logo，BR创投也赫然在列。
那是喻文州经手的第一桩退出，过程称得上既艰难又激动人心。尽管后来BR的战绩越来越辉煌，他积累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Aristo的交易相比之下并无特别之处，但他仍然能回忆起当时的诸多细节。
而如今BR已经不复存在，就连一直在使用的logo也很快会被注销。任何有关公司业务的文件，他也不得保留。到最后，他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留在手里的不过是一台咖啡机。
无力感在这个时候方才到来，像注入钢管的液态混凝土一般，柔软而迅速地，将他整个淹没。
信息在S谷向来以光速传播。黄少天看到新闻的时候，楼下BR的混乱动静甚至还没传上来。
尽管最近几个月来随着危机逐渐成形，S谷的VC们也开始风声鹤唳，陷入麻烦的同样不少，但BR无疑是目前为止倒掉的最负盛名的一家。黄少天这几个月过得也不轻松，好在A国的危机集中在金融业，而他的LP大部分来自实业，受到的波及较小，手中的被投公司也大多是轻资产的运营模式，很多公司的产品就只是一个APP，因此也没在大洋彼岸M国愈演愈烈的风暴中受到打击。
关于BR要出事的传言他早有耳闻，对他们近来的混乱更是亲眼所见。但他从没问过喻文州情况到底如何——事实上，他们也已经有一阵子没联系过了。他既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分对方的心，更担心喻文州会不会愿意跟人谈论这些事情。但如今，尘埃已经落定。
黄少天本能地想要联系喻文州。他已经在伸手去够手机，却在拿到手机时又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转而放进口袋里。
郑轩的办公室就在他对面。黄少天敲了敲门走进去。
“有件急事需要我们现在讨论。把你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呼叫景熙。”
徐景熙正在外地出差。当他的视频图像出现在屏幕上时，黄少天跳过了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
“BR进入清算程序了。”
郑轩并没有意外，显然也已经得知消息。倒是徐景熙大概因为忙于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听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什么原因？”
“外界有各种猜测，但这并不重要。”黄少天言简意赅，“不管直接原因是什么，本质上恐怕是他们的LP陷入了危机，那么他们现在必然急于出手。BR手中仍然有一部分的优质资产，我们近水楼台，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拿下——头一个目标，就是当时被他们抢走的Slack.It。”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BR已经是过去时了，我们不应当有所顾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组建一个专门的交易团队……”
黄少天语速极快地讲完了细节，然后转向郑轩。
“阿轩，这件事情我希望由你来牵头。”
郑轩挑了挑眉：“你呢？”
“我……可能需要走开一会。”
临时会议结束，黄少天走到办公室外的露台上，掏出手机给喻文州打电话，却意外地在响过十几声后依然无人接听。喻文州向来保持着联络畅通，电话打不通时往往只有占线和转到语音信箱两种情况。他觉得太阳穴在突突跳动，再打一次，仍然是无人接听。
他也顾不得许多，又翻出J的号码打过去。对方很快接起来，背景十分嘈杂，听上去像是在机场。
“J，不好意思打扰你——文州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他应该在家？不过我不清楚他在做什么。”那旁J顿了顿，又道，“事实上——我们分手了。”
电话里J似乎还没有说完，但黄少天完全没听见那之后的任何一句话。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他立刻又尝试打给喻文州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在这一刻已经冲破了极限。
喻文州家他去过几次，找起来轻车熟路。楼下单元门是用密码开启，他在从前的消息记录里找到了密码，还好并没有换。喻文州的公寓在顶端，是一间复式阁楼。
他按下门铃，克制住自己没用砸的。门却出乎意料地很快打开了。门口没有人，他便自己绕过玄关和衣帽间，走进客厅。屋子里的气温偏低，带着种缺乏人气的冷淡感，还笼罩着一股烟味。
喻文州歪在沙发上，衣冠仍然整洁得体，看上去和平时并无二致，手里夹着一支烟，却只是任其冉冉燃烧。他们目光交接，黄少天看到对方的眼神仍是一片清明。
他心里的火气便一下子升腾上来，在原地屏息站了几秒钟，才走上前去。
“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有看到，不是针对你。”喻文州坦然地解释道，“我把电话静音了。”
-TBC-
极其无聊可以跳过不看的注释：
* 喻总对LP的发言中“下一个会是你吗”一段取材自08危机期间的一张照片
* 本剧男三咖啡机是有原型的，名叫Arist，可惜还在众筹阶段，在现实中目前不存在……
* 关于VC的退出机制：VC持有一间公司的周期一般较长，直到公司成熟到可以上市或被大公司收购为止，便可以功成身退。一单成功的交易中，VC退出时公司的价值可以是当初投资时的好几倍
* 喻总有特殊的开门技巧，人躺在沙发上就可以开门？没错，传说中的智能门锁，点一下就好
